04 四书孟子 13 尽心上

尽心上 【说明】

《尽心》上篇共四十六章。

《尽心》篇是孟子七篇的最后一篇,是孟子对自己的理论观点、思想主张做的总结。

《尽心》上篇提出了“尽心”、“知性”、“知天”的观点,从而阐述了孟子的仁义思想。

孟 子认为:“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知 其性,则知天矣 。”但要做到要“存其心,养其性,所以事天也。”他认为要达到“尽心”、“知性”、“知天”。有两条途径,一内一外 :内在的自我反省的功夫和外在的实践仁义的功夫,即 :“万物皆备于我矣。反身而诚,乐莫大焉。强恕而行,求仁莫近焉。”

孟子认为“仁”、“义”是“达之天下也”,是天赋的本性,所以通过反省,可以使之光大。

孟子认为“强恕而行”的实践,就是把本性变成行动,他认为“信”、“礼”、“孝”、“悌”,用这些就可以达到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目的。

孟子说:“夫君子所过者化,所存者神,上下与天同流,岂日小补之哉?”认为人能尽性、知性、知天、事天,就可以达到与天合一的境界,是人生的最高理想。


尽心上【原文与译文】

第一章
孟子曰:“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知其性,则知天矣。存其心,养其性,所以事天也。殀寿不贰,修身以俟之,所以立命也。”

孟 子说:“竭尽人心的思维功能,扩展心的固有善端的结果,就是对人的本性的认识。认识了人的本性,也就是认识天命了。保持住人的本心,培养好人的本性,就是 对待天命的正确态度。对短命和长寿能一样看待,只是努力地修养自己的身心而坦然地等待着它,这就是安身立命的正确态度。


第二章
孟子曰:“莫非命也,顺受其正,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。尽其道而死者,正命也;桎梏死者,非正命也。”

孟子说:“无一不是命运,只要顺理去做,所接受的就是正命;所以了解命运的人,不站在有可能会倒塌的墙壁之下。尽力行道而死的人,所接受的是正命;被刑罚而死的人,所接受的就不是正命。

 

第三章
孟子曰:“求则得之,舍则失之,是求有益于得也,求在我者也。求之有道,得之有命,是求无益于得也,求在外者也。”

孟子说:“探索,就能得到;放弃,就会失掉,这是有益于收获的探索,因为所探索的对象就存在于我本身之内 。探索有一定的办法,能否得到却要听从命运,这是无益于收获的探索,因为所探索的对象就在我本身之外。”

 

第四章
孟子曰:“万物皆备于我矣。反身而诚,乐莫大焉。强恕而行,求仁莫近焉。”

孟子说:“一切我都具备了。反省自己,如果是自己忠诚老实,就是极大的快乐。能努力地用推己及人的‘恕道’ 去做,就是达到仁德的最捷径了。”

 

第五章
孟子曰:“行之而不着焉,习矣而不察焉,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,众也。”

孟子说:“做了却不明白它的道理,习惯了但不知道它的原因,一生沿着这条路走去,却不了解是条什么路,多数人是这样。”

 

第六章
孟子曰:“人不可以无耻,无耻之耻,无耻矣。”

孟子说:“人不可以没有羞耻心,明知道羞耻的事又去做那种羞耻的事,就是最无耻的人了。”

 

第七章
孟子曰:“耻之于人大矣,为机变之巧者,无所用耻焉。不耻不若人,何若人有?”

孟子说:“羞耻对于人来说,关系太大了,耍弄机谋权变技巧的人,是没有用得着羞耻的地方的。不把赶不上别人作为羞耻,怎么能赶上别人呢?”

 

第八章
孟子曰:“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;古之贤士何独不然?乐其道而忘人之势,故王公不致敬尽礼,则不得亟见之。见且由不得亟,而况得而臣之乎!”

孟子说:“古代那些贤德的君王,由于喜欢行善而忘记了自己的权势;古代那些贤士何尝不是这样呢?乐于走自已的路而忘了别人的权势,所以王公们对他不能恭敬尽礼,就不能多次和他们相见。连相见的次数都不能多,更何况要他做臣下呢?″

 

第九章
孟子谓宋勾践曰:“子好游乎?吾语子游。人知之,亦嚣嚣;人不知,亦嚣嚣。”

曰:“何如斯可以嚣嚣矣?”

曰:“尊德乐义,则可以嚣嚣矣。故士穷子失义,达不离道。穷不失义,故士得己焉;达不离道,故民不失望焉 。古之人,得志,泽加于民;不得志,修身见于世。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善天下。”

孟子对宋勾践说:“你喜欢游说各国的君主吗?我告诉你怎样游说:别人知道我,我自得其乐;别人不知道我,我也自得其乐。”

宋勾践说:“怎么样做才能自得其乐呢?”

孟 子回答说:“尊崇德,喜爱义,就可以自得其乐了。因此,士在穷困潦倒时,不要失掉义;在顺利得意时,不要离开道。穷困潦倒时不失掉义,所以能自得其乐;顺 利得意时不失掉义,所以百姓能不致失望。古代的人,得志时,能把恩惠施给百姓;不得志时,就努力修养自身,并以此来表现于世人。穷困就独善其身,得意就兼 善天下。”

 

第十章
孟子曰:“待文王而后兴者,凡民也。若夫豪杰之士,虽无文王犹兴。”

孟子说:“等待周文王出现以后再奋起的,是一般的老百姓。至于豪杰一类的人才,即使没有周文王,也照样能奋起。”

 

第十一章
孟子曰:“附之以韩魏之家,如其自视佥然,则过人远矣 。”

孟子说:如果用韩、魏两家大臣的财富来充实他,他仍不自满,那么,他就远远超出一般人了。”

 

第十二章
孟子曰:“以佚道使民,虽劳不怨。以生道杀民,虽死不怨杀者。”

孟子说:“用求长久安逸的道理来役使百姓,百姓即使很劳苦也不怨恨。用求众生生存的道理杀人,那人虽然被杀,却不怨恨杀他的人。”

 

第十三章
孟子曰:“霸者之民驩虞如也,王者之民皞皞如也。杀之而不怨,利之而不庸,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。夫君子所过者化,所存者神,上下与天地同流,岂曰小补之哉 ?”

孟 子说:“霸主的百姓,欢乐兴奋;圣王的百姓坦然自得 。百姓被杀了,也不怨恨;得到利益,也不认为是酬劳 。百姓天天都向善的方向发展,却不知道是谁在使他这样做。圣人经过的地方,百姓受到感化;他保持的灵感 ,上通天,下达地,和天地相合,难道可以说这是小小的补益吗?”

 

第十四章
孟子曰:“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,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。善政,民畏之;善教,民爱之。善政得民财,善教得民心。”

孟子说:“仁德的语言,不如仁者的声望更深入人心;良好的政治,不如良好的教育更得民心。政治好,百姓怕它;教育好,百姓爱它。好的政治能取得百姓的财富,好的教育能获得百姓的心。”

 

第十五章
孟子曰:“人之所不学而能者,其良能也;所不虑而知者 ,其良知也。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,及其长也,无不知敬其兄也。亲亲,仁也;敬长,义也;无他,达之天下也。”

孟子说:“人不用学就能做到的,这是本能;不用思虑就会知道的,这是良知。两三岁的儿童没有不爱他父母的 ,等长大以后,没有不知道尊敬哥哥的。爱父母是仁,尊敬哥哥是义,没别的原因,因为亲亲、敬长是通行天下的。”

 

第十六章
孟子曰:“舜之居深山之中,与木石居,与鹿豕游,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;及其闻一善言,见一善行,若决江河,沛然莫之能御也。”

孟子说:“舜住在深山之中,和树木山石相处,和鹿、猪同游,他和山里人相差极少;等到他听到一句善言,看到一件善行,就像江河决了口,哗哗地没有人能阻止得住。”

 

第十七章
孟子曰:“无为其所不为,无欲其所不欲,如此而已矣。”

孟子说:“不做那我所不做的事,不要那我所不要的东西 ,这样就可以了。”

 

第十八章
孟子曰:“人之有德、慧、术、知者,恒存乎疢疾。独孤臣孽子,其操心也危,其虑患也深,故达。”

孟子说:“人之所以有道德、智慧、技术,才能,是由于常有灾患。只有那些孤立之臣、庶孽之子,他们常常感到危险而时时警惕,对祸患考虑得深远,因此而通达事理。”

 

第十九章
孟子曰:“有事君人者,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;有安社稷臣者,以安社稷为悦者也;有天民者,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;有大人者,正己而物正者也。”

孟子说:“有侍奉君主的人,是侍奉某一君主,就极力讨君主喜欢的人;有安定国家的臣,是以安定国家为快乐的人;有叫天民的,是他的道能行于天下的,然后去实行的人;有圣人,是端正了自己,外物就随着端正了的人。”

 

第二十章
孟子曰:“君子有三乐,而王天下不与存焉。

父母俱存,兄弟无故,一乐也;

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,二乐也;

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,三乐也。君子有三乐,而王天下不与存焉。”


孟子说:“君子有三件乐事,但不包括以德服天下在内。

第一乐事是;父母都健在,兄弟没灾病。

第二乐事是;抬起头无愧于天,低下头,无愧于地。

第三乐事是;得到天下的优秀人才,并能教育他,。君子有这三件乐事,但不包括以德服天下在内。”

 

第二十一章
孟子曰:“广土众民,君子欲之,所乐不存焉;中天下而立,定四海之民,君子乐之,所性不存焉。君子所性,虽大行不加焉,虽穷居不损焉,分定故也。君子所性,仁、义、礼、智根于心,其生色也睟然,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。”

孟 子说:“君子希望拥有广大的土地、众多的百姓,但他的乐趣不在这儿;君子希望处于天下的中央,安定四海的百姓,但本性不在这儿。君子的本性,即使是他的理 想已经通行于天下,也不能有所增加;即使是穷困隐居 ,也不能有所减少,因为本分已经固定了。君子的本性 ,由于仁义礼智的根扎在他的心里,所以它表露出的神色纯和而温润,它显现在颜面,反映在肩背,以至于手是四肢;四肢并不说话,但一举一动,使别人一目了然 。”

 

第二十二章
孟子曰:“伯夷辟纣,居北海之滨,闻文王作,兴曰:‘ 盍归乎来,吾闻西伯善养老者。’

太公辟纣,居东海之滨 ,闻文王作,兴曰:‘盍归乎来,吾闻西伯善养老者。’ 天下有善养老,则仁人以为己归矣。

五亩之宅,树墙下以桑,匹妇蚕之,则老者足以衣帛矣。五母鸡,二母彘 ,无失其时,老者足以无失肉矣。

百亩之田,匹夫耕之 ,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。所谓西伯善养老者,制其田里 ,教之树畜,导其妻子使养其老。五十非帛不暖,七十非肉不饱。不暖不饱,谓之冻馁。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,此之谓也。”

孟子说:“伯夷避开殷纣,住在北海边上,听说周文王兴起来,就说:‘何不归附到西伯那里去呢?我听说西伯是最会赡养老人的人。’

姜太公避开殷纣,住在东海边 上,听说文王兴起来了,就说:‘何不归附到西伯那里去呢?我听说西伯是最会赡养老人的人。’天下有善于养老人的,那么,仁人就把他当成自己归依的人了。

五亩大的房屋宅地,在墙下栽植桑树,一个妇女养蚕缫丝,老年人就足够有丝棉衣穿了。五只母鸡、两头母猪,饲养及时,老年人就不会没肉吃了。

百 亩的土地,一个男人去耕种,八口人的家庭足够吃饱饭了。所说的西伯善于养老人,就是他制定了土地制度,教民栽桑、养禽畜,引导百姓去奉养老人。五十岁的 人,没有丝绵穿不 暖,七十岁的人,没有肉吃不饱饭。穿不暖、吃不饱,就叫做受冻挨饿。文王的百姓中,没有受冻挨饿的老人,就说的是这些。”

 

第二十三章
孟子曰:“易其田畴,薄其税敛,民可使富也。

食之以时 ,用之以礼,财不可胜用也。民非水火不生活,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,无弗与者,至足矣。

圣人治天下,使有菽粟如水火。菽粟如水火,而民焉有不仁者乎?”

孟子说:“治理好田亩,减轻税收,就能使百姓富足起来 。

按时食用,依礼消费,财物是用不完的。百姓离开水和火就不能生活,晚上敲别人门来要水和火,没有不给的 ,为什么呢?因为水和火很多了。

圣人治理天下,要使粮食多如水火。粮食像水和火一样多,百姓哪能不仁爱呢?”

 

第二十四章
孟子曰:“孔子登东山而小鲁,登泰山而小天下,故观于海者难为水,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。

观水有术,必观其澜。日月有明,容光必照焉。流水之为物也,不盈科不行;君子之志于道也,不成章不达。”

孟子说:“孔子登上了东山,就觉得鲁国太小了;登上了泰山,就觉得天下也不算大了;所以,对于见到过海洋的人,别的水就很难被他看得起了;对于曾在圣人门下 学习过的人,一般的议论就很难被他看重了。

看水有方法,一定要看它的汹涌的波涛。日月都能发出光辉,哪怕一个小缝隙也一定照到。流水这东西,不把坑洼灌满 不继续向前流;君子立志行道,没有一定的成就,就不能通行。”

 

第二十五章
孟子曰:“鸡鸣而起,孳孳为善者,舜之徒也;

鸡鸣而起 ,孳孳为利者,跖之徒也。

欲知舜与跖之分,无他,利与善之间也。”

孟子说:“鸡叫就起床,努力去行善的人,一定是舜一类的人物。

鸡一叫就起来,努力求利的人,一定是跖一类的人。

要明白舜和跖的差别,没有别的,善和利的不同罢了。”

 

第二十六章
孟子曰:“杨子取为我,拔一毛而利天下,不为也。

墨子兼爱,摩顶放踵利天下,为之。

子莫执中。执中为近之 。执中无权,犹执一也。所恶执一者,为其贼道也,举一而废百也。”

孟子说:“杨子主张为我,拔一根汗毛而有利于天下,都不肯干。

墨子主张兼爱,从头顶到脚跟全部磨损,只要对天下有利,他也肯干。

子莫主张中道。能掌握中道, 就离真理不远了。如果掌握了中道,但不懂得灵活变通 ,就是执着一点。为什么厌恶执着一点呢?因为它损害仁义之道,只抓住了一点而废弃了其余的缘故。”

 

第二十七章
孟子曰:“饥者甘食,渴者甘饮,是未得饮食之正也,饥渴害之也。岂惟口腹有饥渴之害?人心亦皆有害。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,则不及人不为忧矣。”

孟子说:“饥饿的人觉得任何食物都是美味,干渴的人觉得任何饮料都是甜的。他品尝不出饮食的正常味道.是因为受了饥渴的损害。难道只有口腹有饥渴这样的损害吗?人心也有类似的损害。如果人能使自己的心不受饥渴那样的损害,那么,就不用因为怕赶不上别人而忧虑了。”

 

第二十八章
孟子曰:“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。”

孟子说:“柳下惠不会因为做大官而改变他的操守。”

 

第二十九章
孟子曰:“有为者辟若掘井,掘井九轫而不及泉,犹为弃井也。”

孟子说:“做一件事就好比淘井,掏到七、八丈深还不见泉水,就是一口废井了。”

 

第三十章
孟子曰:“尧舜,性之也;汤武,身之也;

五霸,假之也 。久假而不归,恶知其非有也。”

孟子说:“尧舜行仁义,是出于本性;顺其自然;商汤和周武王是靠亲身去体验,努力推行;

五霸就是假借仁义之名,来谋私利。不过,借的时间久了,总不归还,怎么就知道不会变为他所有了呢?”

 

第三十一章
公孙丑曰:“伊尹曰:‘予不狎于不顺,放太甲于桐,民大悦。太甲贤,又反之,民大悦。’贤者之为人臣也,其君不贤,则固可放与?”

孟子曰:“有伊尹之志,则可;无伊尹之志,则篡也。”

公孙丑说:“伊尹说过:‘我不愿亲近违背道义的人,因此把太甲放逐到桐邑,百姓很高兴。太甲变好了,又恢复了他的王位,百姓很高兴。’贤人作为臣下,君主不好 ,就可以放逐吗?”

孟子说:“有伊尹那样的心迹,就可以;如果没有伊尹那样的心迹,就是篡位了。”

 

第三十二章
公孙丑曰:“《诗》曰:‘不素餐兮。’君子之不耕而食,何也?”

孟子曰:“君子居是国也,其君用之,则安富尊荣;其子弟从之,则孝悌忠信。‘不素餐兮’,孰大于是?”

公孙丑说:“《诗经》上说:‘不白吃饭啊!’可是君子不种庄稼,也来吃饭,为什么呢?”

孟子说;“君子住在某一国家,那君主任用他,就会安定 、富足、尊贵、荣耀;年轻人听从他,就会孝父母、敬兄长、忠诚守信。‘不白吃饭',还有比这更恰当说法吗 ?”

 

第三十三章
王子垫问曰:“士何事?”

孟子曰:“尚志。”

曰:“何谓尚志?”

曰:“仁义而已矣。杀一无罪非仁也,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。居恶在?仁是也;路恶在?义是也。居仁由义,大人之事备矣。”

王子垫问:“士做些什么?”

孟子回答说:“士要使自己志行高尚。”

王子垫问:“怎样才叫做高尚?”

孟子回答说:“行仁义罢了。杀一个无罪的人,不是仁;不是自己所有,却拿过来,不是义。房子在哪里呢?仁就是啊!路在哪里呢?义就是啊!住在仁的房子里,走在义的道路上,公卿们的工作就齐全了。”

 

第三十四章
孟子曰:“仲子,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,人皆信之,是舍箪食豆羹之义也。人莫大焉亡亲戚君臣上下。以其小者信其大者,奚可哉?”

孟子说:“陈仲子,如果不合理地把齐国交给他,他一定不会接受,人人都相信他会如此;但是,这不过是舍弃一筐饭、一碗汤的义呀!人的罪过没有比丢弃父兄、君臣、上下再大的了。因为他有小节操,就相信了他的大节操,怎么可以呢?”

 

第三十五章
桃应问曰:“舜为天子,皋陶为士,瞽瞍杀人,则如之何 。”

孟子曰:“执之而已矣。”

“然则舜不禁与。”

曰:“夫舜恶得而禁之?夫有所受之也。”

“然则舜如之何?”

曰:“舜视弃天下犹弃敝屣也。窃负而逃,遵海滨而处,终身言斤然,乐而忘天下。”

桃应问:“舜做天子,皋陶做法官,如果瞽瞍杀了人,那怎么办呢?”

孟子回答说:“把他抓起来罢了。”

桃应问:“那么,舜不会阻止吗?”

孟子回答:“舜怎么会阻止呢?逮捕他是有根据的。”

桃应又问:“那么,舜该怎么办呢?”

孟子回答说:“舜把抛弃天子之位看作是抛弃破鞋一样。偷偷地背着父亲逃走,沿海边住下来,一辈子逍遥快乐 ,把做过天子的事忘掉。”

 

第三十六章
孟子自范之齐,望见齐王之子,喟然叹曰:“居移气,养移体,大哉居乎!夫非尽人之子与?”

孟子曰:“王子宫室、车马、衣服多与人同,而王子若彼者,其居使之然也;况居天下之广居者乎?鲁君之宋,呼于垤泽之门。守者曰:‘此非吾君也,何其声之似我君也?’此无他,居相似也。”

孟子从范邑到齐国国都,远远地看见齐王的儿子,长叹地说:“环境改变人的气度,奉养改变人的体质,环境真是重要啊!他难道不是人的儿子吗?”

又 说:“王子的住所、车马和衣服,多半和别人相同,为什么王子却像那样呢?就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使他这样的;何况住在‘仁’这样天下最广大的居室里的人呢? 鲁君到宋国去,在宋国的东南城门下呼喊。守门人说:‘这不是我的君主啊!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像我的君主呢? ’这没别的缘故,只是环境相似罢了。”

 

第三十七章
孟子曰:“食而弗爱,豕交之也;爱而不敬,兽畜之也。恭敬者,币之未将者也。恭敬而无实,君子不可虚拘。”

孟子说:“养活人却不爱,等于养猪;爱却不恭敬,等于畜养野兽和牲畜。恭敬的心应是在送礼之前就有了的。光有恭敬的形式,没有恭敬的实质,君子不应被这虚伪的礼文拘束住。”

 

第三十八章
孟子曰:“形色,天性也;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。”

孟子说:“人的身体容貌是天生的;只有成了圣人,才能使心灵和外表一样美。”

 

第三十九章
齐宣王欲短丧。公孙丑曰:“为期之丧,犹愈于已乎?”

孟子曰:“是犹或紾其兄之臂,子谓之姑徐徐云尔,亦教之孝悌而已矣。”

王子有其母死者,其傅为之请数月之丧 。公孙丑曰:“若此者何如也?”

曰:“是欲终之而不可得也。虽加一日愈于已,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也。”

齐宣王想缩短守孝的时间。公孙丑问:“为父母守一年的孝,不是比完全不守强些吗?”

孟子说:“这就好比有个人在扭他哥哥的胳膊,你却对他说,暂且慢慢地扭吧!你只教导他孝父母敬兄长就是了。”

王子有死了母亲的,王子的师傅替他请求守孝几个月。公孙丑问:“像这样的事,该怎么办呢?”

孟子回答说:“这是王子想把三年的孝守完却不能办到的缘故,但是,多守一天总比少守一天好。我以前的话是对那些没人禁止他守孝,自己却不去守孝的人说的。”

 

第四十章
孟子曰:“君子之所以教者五:有如时雨化之者,有成德者,有达财者,有答问者,有私淑艾者。此五者,君子之所以教也。”

孟子说:“君子用于教育的方式有五种:有像及时雨水滋育生物的、有成全品德的、有培养才能的、有解答疑问的、有使后人私自学习的。这五种,就是君子用来教育人的方法。”

 

第四十一章
公孙丑曰:“道则高矣,美矣,宜若登天然,似不可及也 ;何不使彼为可几及而日孳孳也?”

孟子曰:“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,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 。君子引而不发,跃如也。中道而立,能者从之。”

公孙丑说:“道就是又高又美的了,几乎像登天一样,似乎是不能达到,为什么不使它变得几乎可以达到的那样 ,好让人们每天努力地追求呢?”

孟子说:“高明的工匠不因为拙劣的工人而改变或废弃标准,羿也不会因为拙劣的射手而改变开弓的数据。君子拉满弓,却不发箭,作出跃跃欲试的样子。他是在正确道路站立,引导有能力的跟随而来。”

 

第四十二章
孟子曰:“天下有道,以道殉身;天下无道,以身殉道;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。”

孟子说:“天下政治清明,就使道随着身行而得以施行;天下政治混乱,就宁为道而献身;没听说过可以牺牲道来迁就某些人的。”

 

第四十三章
公都子曰:“滕更之在门也,若在所礼,而不答,何也? ”

孟子曰:“挟贵而问,挟贤而问,挟长而问,挟有勋劳而问,挟故而问,皆所不答也。滕更有二焉。”

公都子说:“滕更在您门下时,似乎属于该以礼相待的范围,您不回答他的发问,为什么呢?”

孟子回答说:“倚仗权贵发问、倚仗贤能发问、倚仗年纪大发问、倚仗有功劳发问、倚仗老交情发问,都是我不回答的。滕更占了两条。”

 

第四十四章
孟子曰:“于不可已而已者,无所不已。于所厚者薄,无所不薄也。其进锐者,其退速。”

孟子说:“对于不可以停止的事情,却停下来了,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停止的事情了;对于所厚待的人却去薄待他,那就没有谁不可以薄待了。前进太猛的人,后退也快。”

 

第四十五章
孟子曰:“君子之于物也,爱之而弗仁;于民也,仁之而弗亲。亲亲而仁民,仁民而爱物。”

孟子说:“君子对于万物,爱惜它却不用仁来对待它;对于百姓,用仁来对待他们,却不亲爱他们。君子亲爱亲人,因而仁爱百姓;仁爱百姓,因而爱惜万物。”

 

第四十六章
孟子曰:“知者无不知也,当务之为急;仁者无不爱也,急亲贤之为务。

尧、舜之知而不遍物,急先务也;尧、舜之仁不遍爱人,急亲贤也。

不能三年之丧,而缌小功之察;放饭流歠,而问无齿决,是之谓不知务。”

孟子说:“智者没有不了解的事情,但应该抓住当务之急 ;仁者没有不爱的人,但应先爱亲人和贤者。尧舜的智慧不能了解一切事物,因为他们急于了解什么是首要任务;尧舜的仁德不能遍爱所有的入,因为他们急于爱亲 人和和贤者。

如果不能实行三年的丧礼,却对缌麻三个月、小功五个月的丧礼仔细讲究;在尊长面前用餐,大口吃饭,大口喝汤,却讲究不用牙齿咬断干肉,这就叫做不识大礼。”